这个春节，我两次看见了月亮。
这是件值得书写抒情的事。
因为在平时，我们大抵是没有时间或没有兴致举头望明月的。我们大多低头俯首于各种忙乱，为那能解万种慌张的碎银几两，也为心底或细小或伟大的梦想。
看月亮，是需要“闲情逸趣”的。这里的“看”，是很认真的看，是对视、凝望，而非只是看到，或随便一瞥。
你凝视着月亮，月亮也凝视着你，颇有些两情相悦的意思，你的内心因此而无比静谧格外清澈，这是一个让人难忘的时刻。
01
小时不识月，呼作白玉盘。
童年的月亮，还时常出现于外婆讲述或是从《山海经》上看来的神话故事里，我们认为月亮上真的住着嫦娥，我们那时不懂“嫦娥应悔偷灵药，碧海青天夜夜心”，不懂月亮和嫦娥的孤寂。
年幼时，关于月亮的记忆，最深的，是一次在月光下看书。那是一本借来的书，偏偏借我书的小伙伴性子也急，她是从她哥哥那儿偷偷拿出来的，跟我讲好了只借三天，我就不得不只争朝夕地看，晚上假装睡着了，然后借着月光看书。
那一次，觉得月亮真亮，亮如白昼，却又比白昼温馨柔和。当时的心无纷扰岁月静好，至今想起都会不由自主地微笑。
仿佛昔日重来，幼时倚在窗前看书的情景历历在目。而那些书、那些文字，明月照窗台，疑是故人来。那种亲切感，妙不可言。所以，有人说，读书，其实就好比和老友交谈、与故人重逢，想来是真的。
于是后来的我知道，自幼如饥似渴读进的那些书，便是我一生的白月光。
那一缕书香如一抹月光，在人的心灵洒下甘霖种下希望，让人一生纯良。
莫说“小时不识月”，月，其实早已在你的心上。正是那不经意间的浸润，有着水滴石穿、春风化雨的力量。
小时候有一次还在某个电影里听到过一首老歌，第一句记得尤其深刻：浮云散，明月照人来。
多年以后，才知道，这首歌原来叫做《花好月圆》，也听过了周璇、邓丽君、费玉清等多个版本。歌词绮丽，但确实也让人柔软。你看这词儿写的：团圆美满今朝醉……这软风儿向着好花吹，柔情蜜意满人间。
这个春节再听，倒与过年的氛围无比的契合，也生出了更多的感慨。
02
及至稍稍长大了以后，对月亮的认知又深了些、变了些，正如那首歌中所唱的：你看，你看，月亮的脸偷偷地在改变。
我发现月亮所承载的，似乎可以是人间所有的悲喜。她静静地高悬夜空，猜得出女儿心思，看得见悲欢离合，但她兀自阴晴圆缺，从来不动声色。
再后来，我当兵去了。
对亲人的思念，对故乡的眷恋，也大多只能寄托于明月千里。
正如席慕蓉诗中所说的：
故乡的歌
是一支清远的笛
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
故乡的面貌
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惘
仿佛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
对月抒怀，望月怀远，似乎从未改变。
从西周诗经至当代文学，文字与月光相连的，长如云河、浩如星海。而随着年岁与阅历的增长，对月亮的认识，不再囿于儿女情长与绵绵乡愁。我开始更多地品味边关冷月，体会家国情怀，而这些，似乎也都能从那些读过的诗句、人生的经历中找到踪迹寻到根源。
曾经喜欢吟诵的是：露从今夜白，月是故乡明；举杯邀明月，对影成三人；我寄愁心与明月，随君直到夜郎西；春江潮水连海平，海上明月共潮生……变为喜爱那些雄浑的诗句：大漠沙如雪，燕山月如钩；明月出天山，苍茫云海间；三十功名尘与土，八千里路云和月；秦时明月汉时关，万里长征人未还……
也终于知道：数千年来，头顶的月光不曾改变，改变了的，只是胸襟与目光、心态与境况。
皎皎明月，看人间聚散；悠悠我心，品世事悲欢。
03
丰子恺的画，极简，再配上一句淡淡的妥帖的话，是我极喜欢的。
“人散后，一钩新月天如水”，在他众多作品里我尤为喜欢。
那样的意境与心境，正是我们一直在寻求的。
在这样一个夜晚，刚与同样留宁过年的家人欢聚，小酌一番，各自感叹几句一年来的各种不易，又憧憬了一下牛年的各种美好，微醺，人散，微凉，出门散步，偶遇月光。
在这样的月光下，是容易滋生出一些感慨与情怀的。
在刚刚过去的这个春节，很多人未能与家人团聚。
人间小团圆，是他们深深的思念与淡淡的遗憾。
一位战友，被派往意大利某军事学院留学，两年多了，这个春节自然回不来。他和家人都早已习惯。
另一位兄弟，驻东非之角吉布提三年，年前刚刚回国，因隔离也未能与妻女团圆。看到他在朋友圈说：此刻，我最想做的事，就是在灯下陪女儿写作业。你为之烦恼的，恰恰是他们无法实现的。他们及其家人，也许更能读懂“海上生明月，天涯共此时”。
是的，你可能看过《红海行动》，但你不一定知道在那红海之滨遥远的吉布提，不一定知道“国家利益所至，舰艇航迹必达”“东风快递，使命必达”等等这些铮铮誓言的背后，有多少中国军人的坚守与思念、付出与别离。
守护着万家灯火的，除了头顶的明月，还有他们。
认识的、不认识的，从戎马生涯肩负使命的军人，到环卫工人；从征途是星辰大海、为了“天问一号”可以连续20多个小时不吃不喝不休息的航天女杰，到那些坚守在疫情防控一线、未能与亲人吃上年夜饭的白衣战士，还有无数坚守岗位、就地过年的人们。
每个人都了不起。
或征衣不解，或白衣执甲，或服从大局、舍小家为大家。他们，都值得送上一朵小红花。
此刻，月色如水。耳畔响起一首歌——
在茫茫的人海里
我是哪一个
在奔腾的浪花里
我是哪一朵
在攀登的队伍里
我是哪一个
在灿烂的群星里
我是哪一颗
……
他们，是谁的儿子、谁的丈夫，又是谁的父亲？她们，是谁的女儿、谁的妻子，又是谁的母亲？明月不语，但明月作证。再有几天，元宵将至。明月又将映照几多相思与乡愁。今夜，月华如练。谁家今夜扁舟子，何处相思明月楼？在这明月清辉下，惟有深深的祝福。祝愿所得皆所念，相伴皆相爱。祈愿山河无恙、国泰民安，华枝春满、天心月圆。注：图片来自网络、丰子恺漫画
来源：南京妇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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